“信息販子”在對話內容中表示要“躲躲風頭”。 網絡截圖
記者獲得的某中學高三學生信息內容十分詳盡。 網絡截圖
山東準大學生徐玉玉遭詐騙猝死一案仍在發(fā)酵。隨著該案數名嫌犯陸續(xù)落網,這起電信詐騙案的內幕似乎也在逐漸揭開。據媒體報道,詐騙分子實施詐騙前已經掌握徐玉玉個人信息,而對于其信息泄露原因,當地教育局稱“未曾泄露其個人信息”。
事實上,信息泄露已在網絡上猖獗多年,因此造成的詐騙案件頻發(fā)。如今,在網絡上買到個人數據信息仍非難事。
近日,記者發(fā)現,仍有大量“信息販子”活躍在聊天軟件群內,記者與群內成員簡單交流后便成功買到準大學生詳細個人信息,個人信息甚至父母信息一應俱全,3毛/條,打包價1萬元/10萬條。經記者核實,信息準確度較高。而“信息販子”自稱數據信息是“入侵教育局”而來,“一次提取數萬條數據信息后,轉手能賣幾萬元”。而“信息販子”往往不會過問購買者所做何用。
在記者與多位“信息販子”交涉后,發(fā)現學生、新生兒、車主、業(yè)主、醫(yī)院診斷等個人數據信息均被明碼標價,除個人外,還有公司經營此類業(yè)務,這條黑色利益鏈似乎已根深蒂固。
暗訪
數據買賣一搜即現
學生信息連帶家長
徐玉玉經歷的電信詐騙,讓人最為震驚的一點就是騙子如何精準地掌握她的信息,把辦理助學金的電話打到她家人的手機上。
記者近日在網上瀏覽,發(fā)現有針對性地買到學生的信息并非難事,在信息販子手中,學生們的入學時間、身份證號、父母姓名應有盡有。
記者通過聊天軟件里查找功能,檢索相關熱詞,隨即得到了數百個相關聊天軟件群,其中不少群名稱就為“數據信息買賣”“學生、業(yè)主、車主數據信息交易”,這些讓人一目了然的關鍵詞即在群公告內展示。
記者申請加入“學生老師家長信息出售”、“信息買賣交易”、“業(yè)主數據/信息/號碼”等多個聊天軟件群,幾分鐘后便加入了群聊。
在這些群內的成員有買有賣,人數在幾十至數百人不等,群中不時有人發(fā)布“出售最新學生數據信息,可私聊”、“求購XX地學生信息”等消息。
就在記者尋找相關信息時,群友“卡佛落”發(fā)出一則消息:“出售最新學生數據,新生兒數據!車主數據!可測試!需要的聯(lián)系。”
“什么樣的學生信息?”卡佛落回復道,自己有最新的高三畢業(yè)生也就是準大學生的數據在售。為了方便驗證信息的準確度,他向記者傳送了一份學生數據信息“測試版”文件。讓記者去核實其中的真?zhèn)巍?/span>
這份文件內填寫著湖北某縣一所中學今年參加高考的35名學生信息,內容涵蓋姓名、性別、出生年月、入學時間、身份證號碼、手機號碼、家庭住址以及父母姓名和聯(lián)系方式等。內容如此詳細讓人感到吃驚。
記者隨機撥通了其中3位家長電話驗證,發(fā)現文件內的信息完全準確。在記者提醒其中一位家長自己孩子的信息已經被泄露時,這位家長稱“真想不到網上能買到如此詳細的信息。”而另一位家長在接到記者電話核實信息后直呼要“舉報”,隨即便掛斷了電話。
來源
自稱侵入教育局網站
“玩”一下就能搞到
此前有媒體報道稱,教育部門的網站非常容易攻破,而且大部分的教育部門網站并沒有很好的防范措施。最近,一所大學舞蹈系50多名同學家長都接到了“自己孩子的求救電話”,而這些所謂的“求救”卻是騙子的騙局。而如此多孩子家長的信息集體泄露令人吃驚。
卡佛落自稱,自己侵入了教育局的網站,“靠吃這碗飯,數據絕對一手。”
當記者問起如何侵入網站提取時,對方立刻警覺,“多的不便說。”連互留姓名、聯(lián)系方式的請求也拒絕了。
但當天下午,在收到記者轉賬后,卡佛落便將一個有500條學生信息的表格發(fā)了過來,這些數據填寫整齊,為湖北某市一中學高三年級學生信息。
信息欄依次為年級、學校、學生信息識別碼、學號、姓名、性別、出生日期、入學年月、身份證號、獨生子女、戶口所在地、家庭住址以及家庭主要成員的聯(lián)系方式等個人詳細信息,無一人漏填。
經記者再次抽樣驗證,這些信息同樣真實。
在卡佛落的描述中,從教育部門的網站拿到學生信息似乎十分簡單。他稱,如果能長期合作,“你們可以指定全國隨便哪個地方的學生信息,然后我去搞。”而自己每次盜取信息,都是花幾天時間去相關網站“玩”一下。
事實上,教育部門網站被入侵的案例不在少數,并且看似并不復雜。
廣州媒體報道,2015年6月,劉某為了看看女兒幼兒園報名情況,利用自己網絡系統(tǒng)維護員的知識,在登錄學生招生報名網時,發(fā)現有另外一個內部登錄窗口,其登錄的賬號和普通登錄的賬號基本一致,劉某便通過簡單密碼,以系統(tǒng)用戶名侵入到后臺,非法獲取了廣州市小學招生報名的34209條數據,并修改了下載得來的信息,然后上傳到網上。
一位反黑客業(yè)內人士提到這樣一個案例,曾有一個11歲的小孩報告稱自己可以到學校網站改所有人的成績,原因是大量老師使用了弱密碼,密碼太簡單,很容易試開。這位業(yè)內人士表示,很多網站黑客只要試幾個密碼就攻破了,這樣的漏洞不計其數,大部分改個密碼就好了,但網站沒有這個安全意識,而且個人信息泄露對網站往往沒有直接的影響。而相關的案例和許多人的疑惑在“卡佛落”的口中似乎得到了驗證。那就是這些信息可以輕而易舉地通過技術手段得到。
獲利
“風聲較緊,趕緊出手”
今年8月份,在南昌破獲的一起侵犯公民個人信息案中,犯罪嫌疑人尹某以2元一條的價格在上海王某處購買快遞客戶信息后,再以高價在互聯(lián)網上尋找買家轉賣,兩人共交易客戶面單信息14000余條。警方從其支付寶了解到,從去年至今,因買賣個人信息收入為數萬元。
而在記者的探訪中,個人信息買賣的價格也并非“一成不變”。隨著徐玉玉事件的升溫,“風聲越來越緊”,價格也發(fā)生了變化。在記者試圖購買個人信息時,對方也透露這方面信息。
卡佛落稱,今年剛入學的大學生數據,3毛/條,500元起批,自己手中有10萬條,聊天軟件、銀行卡交易都行。
這與記者從其他賣家處問到的情況類似,每條學生信息,被以2-3毛錢出售。記者隨后向“卡佛落”提出電話交流,卡佛落稱“電話能定位”,隨后向記者發(fā)送了聊天軟件語音邀請。
語音中,卡佛落是略帶口音的男聲,他告訴記者,因為山東大學生被騙的案子死了人,全國各省都成立調查組,現在很多人都不敢賣。卡佛落稱自己出售數據并不會問對方的用處,“但是也能感覺到,用于犯罪的人出價高,一次幾萬條,因為他們有錢。”“卡佛落”表示,由于最近查得比較嚴,大家也不太敢賣了,因此自己已經把這些個人信息降價,希望趕緊把這批數據出手。當記者表示可能一次性買不了太多的數據時,“卡佛落”表示:“沒關系,你可以轉手賣給別人啊!”
“客戶”被抓
數據被包兩三年
山東準大學生徐玉玉遭詐騙猝死一案仍在發(fā)酵。隨著該案數名嫌犯陸續(xù)落網,這起電信詐騙案的內幕似乎也在逐漸揭開。而這位“卡佛落”自稱曾兜售過數據給相關嫌疑人。
“這件案子會影響到你嗎?”卡佛落稱,“我曾經把數據賣給福建那邊,就是最近被抓的那幾個詐騙的。”卡佛落說:“我叔在福建做工,他牽線我去那邊認識了那幫人(詐騙犯),還跟他們一起喝過酒,后來那幫人拉我入行做數據,他們包我的數據得有兩三年。”
卡佛落稱,最近那邊突然不要數據了,我手上的數據賣不出去,只好在群里散賣。“福建那幫人是一個集體,主要是在安溪。”當記者問起“山東徐玉玉的信息是不是你賣的”時,對方稱“山東的我沒賣過,就算賣了也不敢承認。”當記者追問時,卡佛落稱“你問得越多我就不敢回你了!萬一你要是警察,我明天不就得蹲監(jiān)獄啊。”
昨天下午,記者在3個聊天軟件群中以出售學生數據的名義發(fā)布虛擬信息,一個小時內先后有2名群內成員前來探問價格及數據內容。其中一人告訴記者自己是技校招生處工作人員,另一人則稱自己是培訓班負責人員。
“其他”
孩子一落地 信息就被泄露
盡管電信詐騙案件并非新聞,但在記者暗訪過程中,可購買到的個人信息數據范圍之廣,數據之龐大依然超過想象。
除了學生數據,“卡佛落”的“業(yè)務范圍”還包括出售新生兒數據和車主數據。卡佛落稱眼下自己手里還有1萬條新生兒數據和3萬條車主數據。“新生兒8毛,車主5毛。”昨天下午,記者向卡佛落購買了新生兒和車主數據各500條,付款后,對方同樣以聊天軟件文件的方式傳送過來。
在記者獲得的新生兒數據信息中,戶籍均為湖北省巴東縣,住址、家長姓名、電話、出生日期都詳細填寫,其中出生日期精確到分鐘。而在卡佛落提供的車主信息中,車主姓名、車牌號、車型、住址、電話、購買時間等也填寫完整。經記者電話核實,這兩份表格信息準確真實。
此外,在“電銷數據信息”聊天軟件群內,記者與一位出售“最新醫(yī)院診斷書數據”的成員取得聯(lián)系。對方稱自己有珠海各醫(yī)院最新的診斷數據,5毛/條,“都是醫(yī)院里的資料。”隨后,該成員以1元/條的價格向記者出售100條數據,同樣以聊天軟件傳送的方式“交貨”。
在該成員傳來的文件名為“慢病診斷名冊”,除個人姓名、性別、出生日期、家庭住址外,這份文件詳細記錄了個人的最新就診情況,就診醫(yī)院、就診時間、病情診斷等信息一目了然。例如其中一條寫著:珠海市香洲區(qū)人民醫(yī)院,2016-8-21,診斷名稱:1.急性上呼吸道感染,2.2型糖尿病,3.高血壓。經文件中一位冷姓女士核實,其信息準確無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