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過來,你孫子要不行了!”
時間回到7月24日上午10點左右,正在自家地里干農(nóng)活的張永健接到電話,那一頭,是孫子康康的舅舅。
張永健說,他當時第一反應就是:孩子要被打死了!
老張放下農(nóng)具就往兒子家趕,但趕到時孫子已經(jīng)沒了呼吸:“全身冰涼。”
躺在他面前的康康,全身都是傷,手腕上還有明顯的勒痕。
事發(fā)后張永健拍下的康康身上的傷痕。 本文圖片 縱相新聞微信公號
“我就問張國輝(注:康康的生父,張永健的大兒子),怎么回事!”張永健說,兒子當時就說是他們夫妻倆把孩子捆住,吊在那里就死了,“再問他們,就什么都不肯說了。”
8月13日,縱相新聞記者在江西省上饒市余干縣瑞洪鎮(zhèn)見到了張永健。這幾天,老人都沒有睡好,黑眼圈很深,“康康是我一手帶大的,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死了。”
據(jù)了解,7月24日事發(fā)后2天事情逐漸敗露,康康的父母才前往派出所自首,目前已被拘留超過半個月?v相新聞記者試圖從江西省、上饒市、余干縣等各級公安機關了解此事,但得到的回復均為“還在調(diào)查中”。
1 最后一碗面
張永健告訴縱相新聞,大孫子康康今年12歲,小學五年級剛畢業(yè),出生后就跟著他們老夫妻倆生活,生父張國輝和生母張小美則住在臨近的村子。
張永健說,大兒子夫妻倆都是初中學歷,今年都是35歲。兩人是自由戀愛認識的,康康出生后,就給了張永健撫養(yǎng),小夫妻倆則在外打工。
一年后,夫妻倆回了村,干過幾年捕魚,之后與親戚在浙江慈溪合伙開了服裝加工廠,“經(jīng)濟條件是越來越好,之前投了幾十萬和朋友一起做生意,最近還換了車,除了自己住的房子,外面還有兩套房。”張永健二兒子告訴記者。
張永健大兒子家門口
“他們現(xiàn)在也不工作了,平時就是出去打牌。”張永健說,2018年暑假開始,康康回到了自己父母家,從那以后,孩子身上就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各種傷痕。
“那時我剛把孩子交還給他父母,他們帶他去浙江玩,那時候就開始打了,孩子后來說媽媽用針扎他十個指頭,你想想那得有多痛?”張永健說。
大兒子家附近鄰居則告訴縱相新聞,這兩年“幾乎天天都能聽到他們家孩子的哭聲。”鄰居們一開始聽到還會去勸,“后來都知道他們家打孩子是家常便飯,勸了也沒用。”
康康在生父家的房間
在鄰居的印象中,張國輝和張小美基本都是晝伏夜出。“他們一般下午出門打牌,半夜回家睡覺,因為作息不一樣,很少碰到他們,對他們的為人也不了解。”張小美的堂姐則向縱相新聞表示,“姐姐的脾氣確實比較急躁。”
張小美常去的棋牌室老板告訴縱相新聞:“她是我們這的常客,每周至少來四五次,但很少見到她老公來我們這打牌,大多數(shù)時候都是來接她的。”
棋牌室老板說,張小美為人很爽氣,但有些“暴脾氣”。他回憶,有一次張小美在店里跟一個牌友因小事吵了起來,對方已經(jīng)退讓了,“但她還是接著吵,因為這事我還說過她。”對于張國輝,老板的印象則停留在“很瘦,比較有禮貌、脾氣也很好”。
康康以前被張小美打后拍的照片。 張永健供圖
張永健最后一次見到孫子,就在事發(fā)前幾天,“那次是孩子從家里逃出來,也不知道去了哪里,他父母還來問我,說都是我們平時慣著,他們現(xiàn)在都管不了了。”張永健說,孩子這次離家出走,最終是他在7月22日時找回來的。
張永健說,在把孩子送回父母家前,孩子奶奶還特意給他下了一碗面,“吃完我就把他送了回去,他當時抓住他奶奶的衣服,哭喊著不要回去,說‘回去我會被打死的’,誰能想到……”這,也成了爺孫的最后一面。
2 兩天后的自首
7月24日上午10點,正在自家地里干農(nóng)活的張永健接到電話:“快過來,你孫子要不行了……”電話那頭是康康的舅舅。
張永健當時腦子里的第一反應就是:孩子要被打死了!他趕忙放下農(nóng)具就往大兒子家趕,但趕到時孫子已經(jīng)沒了呼吸,“全身冰涼。”
“我在大兒子家看到孫子時,他全身都是傷,手腕上還有被吊起來后留下的勒痕。我問張國輝怎么回事,他就說夫妻倆一起用繩子捆著我孫子的手,吊在那里,就這樣死了,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說。”
當時,張永健想要報警。他拿起手機,兩次想撥打110,還未接通,就被孩子在場的兩個舅舅阻攔掉了,“他們奪過我的手機,說再等等。”
“他們還說要不偷偷把孩子埋了,就說孩子是發(fā)燒死的或者摔死的,我當然沒答應。”
后來,張永健托人打聽到,兒子和兒媳曾在24號一早把孩子送到鎮(zhèn)上的第三人民醫(yī)院,當時大夫檢查了就說,“孩子沒救了,你們這是家暴,趕緊把遺體領回去,不然我們要報警了。”
不過,康康的其中一位舅舅對縱相新聞否認了“要求隱瞞”一事,他強調(diào)“是我第二天勸我妹妹和妹夫去自首的,他們倆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死的,但肯定不是打死的,我讓他們?nèi)プ允拙褪窍胍浜暇,盡快查清楚這件事。”
在康康父母家,房間門上留有被踹裂的痕跡
孩子的死,很快就在村里傳開了,自知隱瞞不住的夫妻倆,選擇了去瑞洪鎮(zhèn)派出所自首。張永健說,之后的7月27日,警方告訴家屬會對孩子進行尸檢,“說是兩周左右出結(jié)果,算算時間,也就是這周了。”
為此,縱相新聞聯(lián)系了余干縣公安局,一名負責宣傳的謝姓工作人員稱,案子還在偵辦過程中,不便透露詳情,對方還建議記者聯(lián)系江西省公安廳。不過截至發(fā)稿,記者一直試圖與江西省公安廳新聞辦聯(lián)系,電話始終無人接聽。
在昨天的采訪中,縱相新聞記者旁聽了張永健與余干縣公安局刑隊負責人的通話,對方稱案子還在處理,夫妻二人還在拘留,希望家屬能協(xié)助尋找證人,“現(xiàn)在我們壓力也很大,她(張小美)還說自己懷孕了,后面會給她做檢查。”警方人士在電話中表示。
張永健在張國輝家門口接受采訪
3 被賣的二兒子
在旁聽張永健與警方的通話時,另一個細節(jié)引起了記者的注意。警方問了張永健一個問題:他們家(張國輝、張小美)被賣掉的二兒子怎么樣了?
張永健之后告訴記者,大兒子夫妻倆2012年還生過一個兒子,但之后被賣給了浙江省江山市一戶農(nóng)村人家。
張永健說,當時張小美夫妻倆想把二兒子也給公婆撫養(yǎng),“我愿意幫他們帶,但家里收入不高,養(yǎng)一個孫子已經(jīng)有些勉強,實在沒能力再養(yǎng)一個。”張永健說,“從張小美懷孕到把康康養(yǎng)到10歲,基本都是我在負擔,他們夫妻就給過兩次錢,加起來1000塊,當時她還說‘爺爺奶奶養(yǎng)小孩子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’。”張永健回憶。
尋求代養(yǎng)無果后,張小美在“中介”的介紹下,把二兒子賣到了浙江省江山市。“當時總共賣了四萬多塊,她自己拿了八千多,剩下的錢聽說都給了中介。”張永健說。
左下的孩子為康康,右下的孩子為被賣掉的二兒子
張永健回憶:“但那時我還不知道這件事,后來知道以后就準備拿出三萬塊,他們家(大兒子家)也出三萬塊錢,去把孫子要回來。但那家人不同意,說要報警,后來孩子的大舅就說‘算了吧,買賣孩子都是犯法的,捅出去都要坐牢的。’”
據(jù)悉,張小美夫婦此后又生了一個小兒子,今年剛滿兩歲。夫妻倆被拘留后,孩子又被送到了張永健家。
4 懂事的孫子
為何康康要遭此毒手?張永健至今都無法理解,他說康康和普通男孩子一樣確實有些調(diào)皮,但已經(jīng)是個懂事的大孩子了,“他以前經(jīng)常幫我掃掃地,每年學校里也能拿獎狀。”
張永健大兒子家的鄰居也告訴縱相新聞:“我們跟小孩子(康康)接觸不多,但能看得出來他是個老實孩子,平常也不怎么愛說話,也很少出門。我孫子跟他差不多年紀,相比來說他算老實的。”
記者在大兒子家中看到,康康的房間陳設十分簡單:兩張寫字桌、一張席夢思床墊、一個沒有外框的落地電風扇。兩張寫字桌上還擺放著各類作業(yè)和課外書,在其中一本作業(yè)本上,寫了一段話:爸、媽不要難過,你們的健康才是第一。只要你們身體好,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換你們的生命,謝謝你……”
康康的書桌
張永健覺得,康康平時被打基本都是因為小事,比如成績下降或者家務做得不好,“以前我兒媳就一直打孩子,我大兒子基本不打,但他也不敢管,他媳婦有三個哥哥,都在我們這沒人敢惹,以前他倆一吵架,她就叫她哥哥過來打他(張國輝)。”
記者試圖向附近村民了解張小美和她三個哥哥的情況,大家都不愿多談。
“中間因為她打孩子的事情,我們找派出所調(diào)解過,也找鎮(zhèn)里負責教育的領導調(diào)解過,她哥哥其實也因為這件事跟她吵過架,但都沒有用。有一次說好了,她把孩子重新給我們養(yǎng),之后又不了了之。”張永健說。
縱相新聞注意到,張小美有一個抖音賬號,6月13日,她曾發(fā)布過一條視頻,是一張她的自拍配了一段話:天之大,母愛最偉大。而在下面的回復中,有粉絲問她怎么了?她回復稱:“沒怎么了?就是打牌被公安局抓了,嚇哭了。”
北京市聞澤律師事務所連大有律師告訴縱相新聞,將自己的孩子賣掉觸犯了拐賣兒童罪,從目前的信息看這是夫妻雙方共同的行為,構(gòu)成共同犯罪,法定刑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。
至于毆打孩子致死則可能觸犯故意殺人、過失致人死亡 、故意傷害致死、虐待罪等。連律師強調(diào),具體罪名要根據(jù)案情分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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